摇滚·药·滚
作者:冷漠的男人
1951年,在后来至少引发了两场严重骚乱并于14年后落魄死去的艾伦.弗雷德,这个人,在“月亮狗布鲁斯”这档节目中,将一种出现不久的奇特音乐称为“摇滚”。摇滚这个词,在此后的半个世纪里一路风骚,如青春痘顶破皮肤一样超越了音乐的范畴——如今谁都知道,它是一种文化,获得类似经济活动中具有法人资格的独立性,也就是一种独立的文化,名叫摇滚文化。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影响了好几代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乃至行为方式。很多的目光不断点击它光怪陆离的外壳,比如独特的演奏方式,比如超常的音乐文本,比如怪异的穿着服饰,还有大麻、酒精、群居、反战、反工业文明等等衍生行为,而这些都是招牌或者符号,好比商铺前的招牌、BBS里的符号。
美国五十年代那拨“垮掉的一代”创造了最初的摇滚,六十年代晶体管功放的诞生以及“嬉皮”的出现让摇滚成为常盛不衰的音乐门类和深刻的文化现象。对于一种文化现象来说,录音技术的进步可以忽略不计,而“嬉皮”们所倡导的价值取向就几乎可以构成摇滚的文化内核。那么,“博爱、和平”就是摇滚乐在五十年中的地球上飘忽而坚韧的灵魂。
那么那些带有极端颓废标记以及乌托邦理想主义色彩的行为如何解释?小日那个以浓烈民族色彩拿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川端康成有一句话也许能成为很好的注释:颓废看似离天堂越来越远,实则是捷径(大概是这意思我记得)。
关于世界观人生观所导致的价值取向以及行为方式的正确与否,我没有力量去判断,如同目前没有人有力量强加给我关于这些的观点。我只想就一些我所关爱和在乎的人们所关爱和在乎的现象进行一些尽量属于自己的思考。比如摇滚。
网络上的聊天让我在某一天发现了自己的落伍,理解一个让耳朵成天浸泡在窦唯和张楚的对象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音乐在很久以前,就离我去得很远——却又不由自主地重新去拉扯音乐,如同兔子去吃回头草或者回头草腆着脸主动赶去兔子嘴边一般。
如果我继续说只有崔健、惟一崔健、永远崔健的话,依然遭到嘲笑,那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摇滚毕竟不是节奏布鲁斯,不是酸性蓝调,也不是爵士,它不仅仅是一种音乐样式,和一种符号。地下室、方便面、毒品、潦倒、滥交等等不是它的本原,非商业化也不是它所必须标榜的,BEATLES曾有过在摇滚界空前绝后的苹果公司,而《HELP!》依然是他们的作品。也就是说,崔健和BEATLES,他们的音乐都不是仅凭某一种音乐理念所支撑的。我试图寻找打着摇滚旗号的音乐们的出发点,也就是说,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拿最近卞祖善和谭盾吵得不可开交举个例子,老卞认为小谭的所谓先锋音乐其实是在玩弄音乐概念。我只听过小谭的《卧虎藏龙协奏曲》,没听出高低,不敢乱说,可能老卞说的有道理也未可知。但老卞激动之下把矛头直指被谭盾奉若神明的约翰.凯奇就不对了,凯奇的音乐理念可不是凭空得来的,老卞可能没听过太多他的作品,就记住一个《四分三十三秒》了。关于这部作品得专门描述一下,作品是这样展开的: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家走上舞台,向观众鞠躬,然后打开琴盖,于琴凳上静坐四分三十三秒,起立,再次向观众鞠躬,演奏结束。这是凯奇抹杀界限、打破交集、鼓吹一切都是音乐的一种先锋理念,被老卞当作孔雀的屁股揪住不放,可他就是没想到在这种理念背后深厚的音乐支持。曾有人就这个问题反问我:如果就拿出一张白纸,你能说它是画吗?我说:能,如果有毕加索签名的话。
他们都有来历,所以会有归宿。
崔健敏锐地把政治当作软肋切入进去,即使他不用《红旗下的蛋》做为标题或者不接受乐盲周国平的专访,也没人可以否认他纯正的摇滚血统,他和他的音乐是有来历的,如同奥蒂斯.雷丁、索罗门·巴克的音乐来自于黑人公民权运动。“伪”这个饱含恶劣意味的词虽然不能强加在窦唯张楚们的头上,但摇滚的旗帜不应只扇动出说服、亲和的风,他们无法走向宗教。也许音乐对于他们,只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氛围,如同村上春树的字符间无时不在的背景音乐。
村上用甲壳虫的《NORWEGIAN WOOD》作为书名,那就是让他发迹的《挪威的森林》,然而他的书中更多充斥的却是比尔.伊文司、鲍伯·迪伦以及BILLIE HOLIDAY这些爵士乐手的作品,就象摇滚始终都有摇摆舞曲的影子一样,爵士乐里也始终都飘忽着节奏布鲁斯的一缕魂魄,延绵不绝的切分音符和深沉的旋律使这种音乐如戴着镣铐跳舞的灵魂,相对于摇滚,更象是一种具有象征意味的符号,好比村上作品里的其他道具——啤酒、商标和意大利面。
精确的日期、粗陋的情节、模糊化的象征、反复出现的道具、如出一辙的对白,这就是我对村上作品的最初看法,可依然被深深感动,被那种贯穿始终的迷离气氛和似曾相识的孤独味道所感动,这样,那些音乐、啤酒、意大利面都成了结在字符表面的血痂,不可剥落,甚至可以没有羊、影子和耳朵,也不能没有它们。人的本质是孤独的,对孤独的坚持就是对本原的坚持,使人不至迷失,而那些符号般的道具是孤独的语言,它们营造出适合孤独生存的空气。
生活中充满了迷人的概念,口号的甚嚣尘上甚至强于赤色年代,我扯了这么多的题目,其实只想对我所在乎的朋友说,不要单纯地去玩一种概念,你也许更需要混乱不堪中的坚持,概念是天上漂浮的纸鸢,对自己以及别人的珍惜和善待,是那根牢牢握在手中的线。
毒品。回避不是个办法,为了禁毒而故意把毒品“妖魔化”有时反而会产生负作用。如果我们想避免毒品的伤害,就应该了解它的真相。
从广义上说,毒品可以定义为“能改变人的精神状态的化学药物”,从狭义上讲,毒品是指所有被法律禁止使用的药物。从那个广义定义你会得出咖啡和酒精也是毒品的结论,于是你可能会认为狭义的毒品比咖啡酒精要“厉害”得多,所以政府才会禁止它们的使用。这个想法并不完全正确。首先,咖啡酒精用多了也会对人有极大的伤害(美国摇滚史上许多死于毒品的歌手其实是死于酒精),这个不用我多说。其次,许多毒品对人体的作用比酒精要小得多,它们并不是一吃就死的(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轻视了它们的潜在危害而继续使用下去的一大原因)。所以,毒性大小并不是划分合法非法的唯一标准,这种划分更多地是受到了历史、文化、习俗、民意,甚至商业的影响,想想酒在美国的遭遇你就会明白了。
一般认为,毒品对人类的最大害处是会使人成瘾,最终导致滥用(Drug Abuse)。的确,象鸦片、海洛因和可卡因这类烈性毒品(HardDrug)都会使人在生理上产生依赖性,其后果相信读者都听说过。许多摇滚歌手服用这类毒品的本意是想借助它们来支撑过于频繁的巡回演出,可其结果却使他们从心理上变得悲观厌世。这样出来的作品往往会很暴躁,或者很灰暗。如果这种情结和某时期人们的某种心情合拍的话,会产生出巨大的力量。Nirvana乐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著名乐队最后以其主唱自杀而告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由毒品一手造成的悲剧。象这样的悲剧在美国摇滚史上发生过多次。这些英年早逝的歌手们确实值得同情,但绝不值得崇拜,更谈不上效仿。据说国内某电台著名DJ总爱在其外衣口袋里插一支针管,不知他是想表现什么思想。不过我敢打赌他老兄一针海洛因也没敢往自己血管里打过。
其实美国的大部分毒品使用者也不敢这么干。他们使用的是另一类毒品:迷幻剂(Hallucinogen)。就像酱油和醋会使菜产生截然不同的味道一样,不同的毒品会使人产生完全不同的特定的反应。鸦片等烈性毒品会使人产生愉悦感,而致幻剂则会使人产生幻觉,这才是毒品对传统社会最大的威胁。不过,人类其实很早就发现并学会了利用某些植物的致幻作用,比如,印地安巫师就经常在宗教仪式上使用一种名叫Peyote的仙人掌来增加效果 。
最著名的迷幻剂是一种名叫“麦角酸二乙酰胺”(LSD)的化学合成药物。LSD的药效十分强烈,人稍微沾上一点就会出现强烈的幻觉。在他眼里周围的一切物体都象有生命一样会不停地动,他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会象掉进河里的一块石头一样在他的眼前产生出不同的波动花纹,更奇妙的是,这些花纹还是五颜六色的。在这样一个迷幻的世界里,他会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方向感、时间概念和辨物能力。在正常人看来,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神经生理学家会说:LSD的这种作用完全是因为它干扰了神经信号的传递路径,使人对环境刺激产生了不正确的反应。可LSD的支持者们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那个由LSD营造的万花筒般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好几个最初服用LSD的人因此产生了一种要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使命感。正是由于这些人的“无私奉献”,才使得LSD得以迅速在欧美等地传播开来。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的中央情报局也曾试图开发LSD的“诱供功能”,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对其进行研究,在LSD的传播过程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
LSD所产生的幻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许多服用者都产生了记忆效应。他们在停止服用后仍能生动地回忆起那种感觉。为了帮助回忆,有些人开始作画,把LSD世界里的环境画出来,于是在美国艺术史上一度出现了一种以不同颜色呈条块状出现为特征的美术作品。有更多的人则发现适当的音乐会帮助这种回忆,使他们再度看到那些梦幻般的绚丽色彩。经过音乐家们的试验,发现具有如下特征的音乐最有效:
一,轮回往复的音乐结构。这种类似佛教和尚念经式的声音对入静很有帮助。
二,短小而又不断重复的旋律。长时间听同样的一段音乐很早就被证明会使人产生幻觉。
三,非正常的声音。既然LSD是为你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那么在那里你所听到的声音应该都是属于那个仙境的。不过谁也不清楚那来自仙境的声音是怎样的,于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声音都曾被音乐家用来进行迷幻试验,世界各民族的乐器有许多都曾被拿来试验过,其结果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小孩子在瞎闹。值得一提的是,60年代欧美正好开始流行宇宙探险之类的科幻故事,于是有许多音乐家就试图营造一个星际旅行者所处的声音环境,在录音时大量使用人造回声、失真和延迟等技术,以产生这种想象中的宇宙声。音乐史上的许多新的录音技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发明出来的。
四,多层次的声音背景。大概是为了避免重复听同样的音乐会让人厌烦,音乐家们便利用新发明的多轨录音为音乐加入多个层次,使人每一次听都会发现新的内容,都会有新的感受。另外,欣赏迷幻音乐最好使用高保真音响,而且尽量开大声,这样做会使人更容易排除杂念的干扰而沉浸在音乐中。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迷幻摇滚乐队“感恩而死”(the Greatful Dead)当初之所以能从众多的旧金山迷幻乐队中脱颖而出,与他们拥有一套当时最先进的舞台音响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LSD被广泛使用之前就有一些前卫音乐家开始尝试创作并演奏一些具有迷幻色彩的音乐了。这类音乐之所以在想像60年代才达到顶峰,与其说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音乐家投身其中,不如说是因为LSD在美国青少年中的广泛使用为这类音乐培养了一大批新的听众。这种广泛的群众基础使得迷幻音乐在美国具有很强的生命力。从多轨录音到概念专辑;从幻灯表演到视觉摇滚;从先锋爵士到乡村摇滚;从重金属到电子舞曲,几乎每一种新潮流都或多或少地带有迷幻的影子。
虽然LSD在七十年代后就因其药性太过强烈而不再流行了,可迷幻音乐的影响却一直持续到现在,当今最热门的锐舞(Rave)音乐其实就是迷幻舞曲,它的流行与一种轻度迷幻剂Ecstacy在当今青少年中被广泛使用有着密切的关系。
有许多当年曾服用过LSD的人都回忆说当他们“高”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他们会觉得自己在用一个第三者的眼光反过来审视自己。平常那些束缚自己思维的东西都消失了,那些平常自己最关心的事,诸如金钱、事业,甚至爱情等都不再重要了,他们开始观察自己的灵魂。英国精神病学家奥斯蒙德(Humphry Osmond)为这种状态起了个中性的名字:灵魂显现(Psychedelic),亦即服用了LSD后,你的灵魂无论好坏都会暴露出来。于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艺术创作中摒弃了传统的反映爱情、家庭和金钱等的世俗主题,甚至不再关心种族平等、阶级斗争等社会问题,转而直接面对人的灵魂,探讨精神世界的奥妙。许多“垮掉派作家”就是这类文艺作品的先驱(如著名的小说《飞越疯人院》)。对于这些先锋艺术家而言,Psychedelic应该译为“思想解放”才更适宜。
鲍勃·迪伦(Bob Dylan)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是第一个为这类反映精神世界的文字谱上曲,再加上摇滚的节奏,使之变成流行音乐的艺术家。自他开始,美国的摇滚乐就完全脱离了纯娱乐的目的,走进了艺术的殿堂。许多伟大的音乐家,如披头士(The Beatles)、滚石乐队(The RollingS tones)、门(The Doors)等都是在受到迪伦的影响后才开创了他们演艺生涯中真正的辉煌。如果没有这一转变,我兴许就会同意现在许多学者坚信的“只有古典音乐才是艺术”这一论断了。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并不是每一个迷幻音乐家都是迷幻剂的服用者,事实上,服用迷幻剂不仅是违法的,而且不是一种解放思想的最安全有效的方法。它毕竟是一种化学药物,人在这种实验中扮演的只是一个被强迫的、被动的角色,许多不可预测的因素都会使这种体验失去控制,变成可怕的恶梦。
更进一步说,迷幻剂甚至完全不是必不可少的,人绝对可以学会控制自己的思想,以达到这种状态。著名DJ莫比(Moby)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喜欢迷幻的东西,我曾有过很强烈的迷幻体验,但它们不是用迷幻剂的结果。如果你在美好的灯光下欣赏出色的音乐,并持续听上三四个小时,你的身体就会自己产生出迷幻剂来。”和他类似,相当多的迷幻音乐家其实都不曾服用过迷幻剂,他们只是凭自己的想像进行创作。他们中的很多有识之士都会同意这样一个看法:迷幻音乐完全可以从迷幻剂中脱离出来,或者干脆代替危险的迷幻剂,以使听众可以主动地参与这种迷幻实验,使他们的心灵旅程变得更安全,更美好。既然LSD已经为我们把门打开,我们就不必要再付出夹坏手指头的代价了。
参考资料:http://www.favourock.com/bbs/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5&ID=34&p=3&q=1&r=383